成業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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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要脫口而出的話被硬生生塞回去並不好受，又看到姜淮見到白追雲時臉上笑意更深，顧臨川原本溫和的臉色慢慢退下。
白追雲並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好事，只是收到吏部調令，知道自己升為兩營指揮使後來找姜淮道謝，畢竟卸任禁衛軍副指揮使後他不能再隨意進宮了。
一向老成的人今日也止不住笑意，見到顧臨川後，他握拳行禮，一聲見過指揮使說得心服口服。
姜淮問他來做甚，男人笑笑，當著顧臨川的面又不好得多講。
姜淮明白過來，轉身對臨川道：“你熟悉皇宮，我就不送了。”
她話已說到此，臨川也不好得多留，只對姜淮點點頭，快步離開，可還沒有走多遠，他又忍
不住回過頭來，卻看到白追雲拍了拍姜淮的肩膀，笑得更高興了。
現下他臉色已是鐵青，捏緊拳頭再不願看。
“真夠意思的啊！我都聽萬禮說了，是你在陛下面前舉薦我的，要不然我也不會升到兩營指揮使！”
他看來很滿意自己這個職位，確實，禁衛軍中有不少上京子弟，因為自己不是上京人氏，又出身寒門，所以處處受排擠，即便掌指揮使副職，手下人不聽話，也拿不得實權。
可東西兩營不一樣，士兵們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子弟，他又是從東營選拔出來的，還算有根基，如今回去，哪樣不是稱心如意？
他忍不住把姜淮當作自己的好兄弟，拍拍她的肩膀道：“你這恩情我記住了，等有機會一定還你！”
姜淮也不客氣，全部笑納，說不準真有一日需要他幫忙呢！
二人行於九音橋上說著這兩日的軍營調動，因本地戰事即將平歇，從上京調出去的士兵一律要收歸回營，這些肩負功勳的士兵歸為哪邊又有爭議。
依姜淮看，這些回來的士兵是上京子弟的就劃為東西兩營去，不是上京人氏的則歸為禁衛軍，讓兩邊中和。
可白追雲又有顧慮，顧臨川出去作戰，與那些士兵情感深厚，若是將他們貿然歸為東西兩營，恐要惹他們不服，畢竟世人眼中只覺得禁衛軍服侍皇帝，保護皇宮安全，無論俸祿名聲，豈是兩大營比得了的！
說到這兒，男人頗覺可惜，他在京中無根基，後來提拔為禁衛軍在宮中做事，更無人敢相信，說話做事無不謹慎，身邊沒有半個能傾訴的人，算下來，也只姜淮一個可信的。
當下，男人郁悶道：“那段時間你在宣州，不曉得我有多難。長安王作亂，陛下要選派將士出兵作戰。我身為將士，豈能茍全於安樂之地，便請旨北上，可惜因我不是上京人氏，又沒有投靠京中大人，只受兵部排擠，臣子上折，不準我北上作戰。”
他站於橋上，眼中是前方翠綠的大樹，可卻失了焦點，一片茫然。
“他們不過是怕我去搶這份戰功罷！畢竟我不是他們哪一方的人，可是姜淮你不曉得，我從未有這份打算，只不過是想保衛我的王朝罷了！”
因身份被排擠已不是一次兩次，每一次他都忍下去了，只當自己命賤，沒能投個好胎。
再看姜淮，女人低頭看著湖中那些浮出水面，習慣等人餵食的錦鯉沈默不語。
白追雲以為她不喜歡聽這些，又想到姜淮也是上京人氏，不好意思撓撓頭：“抱歉啊，今天我多言了。”
女人緩緩擡頭：“你說得對，因為這些地域偏見，不知埋沒了多少人才！”
她好像想起了什麽，只讓白追雲先離開，自己還有事要做，話才說完就提著裙子急急離開了。
姜淮又回了政事堂，只讓萬禮把這段時日關於北地的所有戰報密信全部找出來。
她坐在禦桌前，一張一張重新翻看著。
萬禮覺得奇怪，明明這些都是以前看過的，怎麽今個又要重新翻看了。
他雖奇怪，卻還是一一理了出來讓女人閱覽。
一個月內積攢的戰報折子密信足有小山那麽高，她一直看到天黑，萬禮給她多點上幾支蠟燭，生怕她看不清。
女人癱倒在座位上，該是累了，她揚揚下頜：“都收了吧！”說罷，人倒在一邊，似是精力全無，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。
白日雨荷池邊，陛下的那句話又在耳邊響起：“北地戰事快要結束，按理來說太子該現在返京安定京中局勢，可他為何遲遲不歸？”
為何不歸，為何不歸，他壓根就不想歸來吧！
陛下……是早早料到裴璟下一步是想幹什麽了嗎？
她一個激靈，從榻上跳了下來，生生嚇了萬禮一跳，小內侍忍不住拍了拍撲撲跳的心臟，一臉驚嚇：“娘子，是怎麽了？”
可姜淮沒有回他，像陣風一樣跑出政事堂。
慶元宮內，是裴珩在為皇帝讀著佛經，以前都是姜淮來讀的，偏偏她今晚忙著翻折子，忘記了這回事。
可女人並不是為這事來的。
向來穩重的人也失了儀態，氣喘籲籲進了正殿，安靜的房間裏還能聽到她的喘氣聲。
看看裴珩吃驚的眼神，姜淮站定身子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上前行禮。
皇帝閉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：“這佛經都快讀完了你才想起這回事來？”
女人屈膝行禮，說請陛下恕罪。
皇帝笑道：“那剩下的便由你來念吧！裴珩退下！”
男人將經書交給姜淮，亦舒了口氣，又送去自己感激的眼神，慢慢退出正殿。
姜淮手中拿著經書，卻一個字也沒有念，陛下讓裴珩離開，想來知道她有話要說。
“陛下，我今日翻看了一月餘來關乎北地的所有折子，以往是我疏忽，覺得那裏種種所為皆
是為了戰事平歇。可今日看來，卻不是那麽回事。”
說到這兒，她擡頭看了一眼皇帝。
“繼續說。”
“北地來折，說要在英州開鑿運河，我原只當為運送糧草。再來，除了江南道送去糧食外，太子殿下再未討要過銀子，只因在北地屯田，又受北人供養，所以不再需要南人幫扶。兵部命北上作戰的士兵陸續南歸，可是那邊卻一點動靜沒有，相反還要找上京繼續要人。這些蛛絲墨跡認真細看，好像能看出別的東西來。”
姜淮不太敢繼續往下說，雖然知道陛下心裏已經清楚，可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，又改了裴氏祖宗幾百年的規矩，稍有不慎就是一個大逆不道。
她閉上嘴巴，沒有再聽她講話，皇帝重重嘆氣，果然是個聰明的，一下子猜到了。
其實，原本他也不是朝著“遷都”這方面想的。
上京城固若金湯，地理位置優越，又有裴氏皇族幾百年的經營，根基深厚，大齊幾百年來一直以上京為都，從未更改。
裴璟遲遲不歸，他先是以為他還嫉恨上京，不願回來，可看他在北地一番動作，似有安排，一直到上京去的士兵遲遲不歸，皇帝終於明白這個兒子是想遷都北上了。
凡是王朝中興，遷都也是一個方法，可是，上京城的人，南邊的人怎麽能忍？
他們要失去皇室的庇護，失去都城經濟的輻射，失去身為王都人身份的榮耀，更何況遷都此舉意味著與舊有事物的割裂，那些個臣子，哪個是省油的燈？
皇帝思覺不妙，只先把顧臨川調回上京守衛皇城，萬一真的南邊有變，也好有個應對。
姜淮已然猜出裴璟遷都的意向了，待北地戰事平定，說不準他一刻也不停歇就要有動作，到時原本安定的南方就會成為另一個危險地。
“其實這也不是一件壞事，他有英雄志向，想給自己開辟另一番天地也好，只是……”
只是要苦了留在南邊的人了。
“裴珩懦弱，他日若是京中有變，他定撐不住局面，姜淮，我自知時日無多，這半壁江山還要你來撐住啊！”
又有一戰要打了，她跪在地上，低著頭，聽皇帝一句一句部署後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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團子已經有八個月大了，雖然是早產兒，提前三月從娘胎裏出來，可裴璟還是把她餵得白白胖胖的，看起來比別家足月的孩子還要胖些。
她已能聽出別人一說團子兩個字是在叫她，一聽到就是咿咿呀呀說著別人也聽不懂的話，偏偏裴璟每次還認認真真回覆著，好像自己真能聽懂一樣。
她不久前才學會叫“爹爹”，那個時候裴璟正餵她吃著南瓜飯，她一口吃完，就大張著嘴巴啊的一大聲，催促著裴璟趕緊餵她。
男人故意逗弄，終於用美食誘惑得小寶寶喊了一個爹字，卻把裴璟高興得當即放下碗筷，興奮得把人抱起來顛著。
現在好了，玩不到心儀的玩具就喊爹爹，餓肚子了也喊爹爹，難受時也哭著喊著爹爹，讓裴璟又是甜蜜又是煩惱。
“傻姑娘，到現在也不會喊聲娘，要讓娘親知道了，豈不是要傷心？”他輕輕捏了捏孩子的小鼻尖，不敢用力。
小孩子哪裏曉得他在講什麽，伸手去抓裴璟的手指。
梅以安進來時，見到的就是太子再和孩子玩鬧的情景，太子少笑，唯有在孩子面前才這樣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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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向老成的人今日也止不住笑意，見到顧臨川後，他握拳行禮，一聲見過指揮使說得心服口服。
姜淮問他來做甚，男人笑笑，當著顧臨川的面又不好得多講。
姜淮明白過來，轉身對臨川道：“你熟悉皇宮，我就不送了。”
她話已說到此，臨川也不好得多留，只對姜淮點點頭，快步離開，可還沒有走多遠，他又忍
不住回過頭來，卻看到白追雲拍了拍姜淮的肩膀，笑得更高興了。
現下他臉色已是鐵青，捏緊拳頭再不願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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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東西兩營不一樣，士兵們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子弟，他又是從東營選拔出來的，還算有根基，如今回去，哪樣不是稱心如意？
他忍不住把姜淮當作自己的好兄弟，拍拍她的肩膀道：“你這恩情我記住了，等有機會一定還你！”
姜淮也不客氣，全部笑納，說不準真有一日需要他幫忙呢！
二人行於九音橋上說著這兩日的軍營調動，因本地戰事即將平歇，從上京調出去的士兵一律要收歸回營，這些肩負功勳的士兵歸為哪邊又有爭議。
依姜淮看，這些回來的士兵是上京子弟的就劃為東西兩營去，不是上京人氏的則歸為禁衛軍，讓兩邊中和。
可白追雲又有顧慮，顧臨川出去作戰，與那些士兵情感深厚，若是將他們貿然歸為東西兩營，恐要惹他們不服，畢竟世人眼中只覺得禁衛軍服侍皇帝，保護皇宮安全，無論俸祿名聲，豈是兩大營比得了的！
說到這兒，男人頗覺可惜，他在京中無根基，後來提拔為禁衛軍在宮中做事，更無人敢相信，說話做事無不謹慎，身邊沒有半個能傾訴的人，算下來，也只姜淮一個可信的。
當下，男人郁悶道：“那段時間你在宣州，不曉得我有多難。長安王作亂，陛下要選派將士出兵作戰。我身為將士，豈能茍全於安樂之地，便請旨北上，可惜因我不是上京人氏，又沒有投靠京中大人，只受兵部排擠，臣子上折，不準我北上作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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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身份被排擠已不是一次兩次，每一次他都忍下去了，只當自己命賤，沒能投個好胎。
再看姜淮，女人低頭看著湖中那些浮出水面，習慣等人餵食的錦鯉沈默不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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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癱倒在座位上，該是累了，她揚揚下頜：“都收了吧！”說罷，人倒在一邊，似是精力全無，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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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姜淮沒有回他，像陣風一樣跑出政事堂。
慶元宮內，是裴珩在為皇帝讀著佛經，以前都是姜淮來讀的，偏偏她今晚忙著翻折子，忘記了這回事。
可女人並不是為這事來的。
向來穩重的人也失了儀態，氣喘籲籲進了正殿，安靜的房間裏還能聽到她的喘氣聲。
看看裴珩吃驚的眼神，姜淮站定身子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上前行禮。
皇帝閉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：“這佛經都快讀完了你才想起這回事來？”
女人屈膝行禮，說請陛下恕罪。
皇帝笑道：“那剩下的便由你來念吧！裴珩退下！”
男人將經書交給姜淮，亦舒了口氣，又送去自己感激的眼神，慢慢退出正殿。
姜淮手中拿著經書，卻一個字也沒有念，陛下讓裴珩離開，想來知道她有話要說。
“陛下，我今日翻看了一月餘來關乎北地的所有折子，以往是我疏忽，覺得那裏種種所為皆
是為了戰事平歇。可今日看來，卻不是那麽回事。”
說到這兒，她擡頭看了一眼皇帝。
“繼續說。”
“北地來折，說要在英州開鑿運河，我原只當為運送糧草。再來，除了江南道送去糧食外，太子殿下再未討要過銀子，只因在北地屯田，又受北人供養，所以不再需要南人幫扶。兵部命北上作戰的士兵陸續南歸，可是那邊卻一點動靜沒有，相反還要找上京繼續要人。這些蛛絲墨跡認真細看，好像能看出別的東西來。”
姜淮不太敢繼續往下說，雖然知道陛下心裏已經清楚，可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，又改了裴氏祖宗幾百年的規矩，稍有不慎就是一個大逆不道。
她閉上嘴巴，沒有再聽她講話，皇帝重重嘆氣，果然是個聰明的，一下子猜到了。
其實，原本他也不是朝著“遷都”這方面想的。
上京城固若金湯，地理位置優越，又有裴氏皇族幾百年的經營，根基深厚，大齊幾百年來一直以上京為都，從未更改。
裴璟遲遲不歸，他先是以為他還嫉恨上京，不願回來，可看他在北地一番動作，似有安排，一直到上京去的士兵遲遲不歸，皇帝終於明白這個兒子是想遷都北上了。
凡是王朝中興，遷都也是一個方法，可是，上京城的人，南邊的人怎麽能忍？
他們要失去皇室的庇護，失去都城經濟的輻射，失去身為王都人身份的榮耀，更何況遷都此舉意味著與舊有事物的割裂，那些個臣子，哪個是省油的燈？
皇帝思覺不妙，只先把顧臨川調回上京守衛皇城，萬一真的南邊有變，也好有個應對。
姜淮已然猜出裴璟遷都的意向了，待北地戰事平定，說不準他一刻也不停歇就要有動作，到時原本安定的南方就會成為另一個危險地。
“其實這也不是一件壞事，他有英雄志向，想給自己開辟另一番天地也好，只是……”
只是要苦了留在南邊的人了。
“裴珩懦弱，他日若是京中有變，他定撐不住局面，姜淮，我自知時日無多，這半壁江山還要你來撐住啊！”
又有一戰要打了，她跪在地上，低著頭，聽皇帝一句一句部署後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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團子已經有八個月大了，雖然是早產兒，提前三月從娘胎裏出來，可裴璟還是把她餵得白白胖胖的，看起來比別家足月的孩子還要胖些。
她已能聽出別人一說團子兩個字是在叫她，一聽到就是咿咿呀呀說著別人也聽不懂的話，偏偏裴璟每次還認認真真回覆著，好像自己真能聽懂一樣。
她不久前才學會叫“爹爹”，那個時候裴璟正餵她吃著南瓜飯，她一口吃完，就大張著嘴巴啊的一大聲，催促著裴璟趕緊餵她。
男人故意逗弄，終於用美食誘惑得小寶寶喊了一個爹字，卻把裴璟高興得當即放下碗筷，興奮得把人抱起來顛著。
現在好了，玩不到心儀的玩具就喊爹爹，餓肚子了也喊爹爹，難受時也哭著喊著爹爹，讓裴璟又是甜蜜又是煩惱。
“傻姑娘，到現在也不會喊聲娘，要讓娘親知道了，豈不是要傷心？”他輕輕捏了捏孩子的小鼻尖，不敢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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